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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｜黄霞（汕头）

图｜网络

时间里的沙漏（一）老屋越来越喜欢回忆往事了。回到昨天，老屋的影子赫然浮现在眼前。鳞次栉比，那斑驳的墙体，干枯的苔痕，细长的水沟，阴暗的天井，嵌在漆黑天幕上的昏黄的月亮，长长的小巷，院子里盆栽的小小太阳花和石莲，慢慢爬行悠然自得的蜗牛……是儿时最熟悉的风景。小时候，父亲跟别人买下的老屋，据说有好几十年的历史，闹过饥荒的年代，老屋承载着生离死别的故事，也因此显得有些诡异。那时，家境贫穷，即便是居于斗室之中，也幸福感满满。但每逢刮台风的季节，也是最令人担忧的时候，老屋被雨水浸透，瓦砾间时有渗漏，大大小小的雨滴落下来，地面便有了积水。父亲找来大盆子和小盆子，接住从天而降的雨滴，没有了“大珠小珠落玉盘”的壮观，却时刻牵动着我幼小的心灵，担心屋顶会被大风给掀开，我们一家会居无定所，不由得让人想到杜甫的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。“床头屋漏无干处，雨脚如麻未断绝。自经丧乱少睡眠，长夜治湿何时由彻。”那种担心后的害怕，记忆犹为深刻。有一年突发地震，墙体突然倾斜，忐忑了好久，全家终于决定搬离它，但关于老屋的印象，始终没有淡去。在这里，有我成长的足迹，皎洁如明月般纯洁的情思，如昙花，在幽微的暗夜里寂寂地开放，残留暗香。亲爱的老屋，让我欢喜、又让我忧愁。有些片断，似未曾远离。这所居住了十几年的房子，在风雨的侵蚀中，苍老了模样。朴素的章节，像打满补丁的旧衣裳，如今，安安静静地躺在时光的角落里，落满了厚厚的尘埃。门前的小石窟，早已拆除，后花园里的番石榴和臭刺花，再也无迹可寻。觅食的小鸡，成群的鸭子，沐浴着夕阳余晖的向日葵，只争朝夕……亲爱的老屋，如今我已经远离你，感谢你的陪伴我儿时的孤独，见证我年少的痴狂。那段捉襟见肘的岁月，爱是唯一的财富。我在所有关于你的梦境中看日出日落，看尽浮云与苍狗，花盈花零、世事更迭……（二）古井每每穿过那条熟悉的小巷，就会看到那口默默无闻的老井。每天从晨光熹微到夜幕降临，无论是炎热的酷暑或凛冽的寒冬，来井边打水的人，总是络绎不绝。有挑着长扁担的，有拎着大水桶的。与古井打交道的岁月，有了浓厚的人间烟火的味道。无数个清晨和黄昏，这里上演了一幕幕温情的画面。邻居们来到井边，洗衣挑水，刷锅洗碗……几个人围成一圈，用大小不一的塑料盆子，盛上满满的水，浣衣服洗被褥，相互逗趣取乐，说不尽的开心事儿，道不尽的家常里短。打上一桶清凉甘甜的井水，可沏茶饮用，解渴生津。古井边铺就的几块坚实的大石头，成了邻居们聚集的好地方。一阵阵欢笑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，在那片原始的天空快乐地荡漾。古井，装满了纯朴的生活气息，装满了简单的幸福，让那段平静无声的岁月，流光溢彩，熠熠生辉。大砖砌成的井壁，凹凸不平，长满湿润的青苔，八角形的井沿，却均匀而光滑。在每个宁静的夜晚，我时常幻想着把水中的圆月捞起，打捞故乡最初的影子和儿时美好的时光，因为只有古井盛载的乡音和水中盈满的月光，才能医治我经年的乡愁。但手起桶落，只怕会波澜迭起，打碎原有的静谧与和谐，仿佛那美好的回忆碎成了一片片，让我既甜蜜又惆怅。如今，门前的老树几度佝偻了身影，父亲的两鬓也爬满了岁月的风霜，古井一再掏空了自己，却掏不尽那水灵透亮，干净朴素的日子……（三）邻居“春日游，杏花吹满头。陌上谁家年少？足风流，妾拟将身嫁与，一生休。纵被无情弃，不能羞！”这是晚唐诗人韦庄的《思帝乡》。看到这首诗，心里无比的震撼。我欣赏诗中少女的勇敢和执着，更为她坚定的决心折服。那种为了理想而献身的意志，源于一份深深的热爱。坚持己见，矢志不渝。人生，不也如此吗？想起了邻居吴伯。吴伯性格温和，每次帮人看病，总是不厌其烦，笑容满面，耐心解答所有疑惑。可就是这样一位云淡风轻的老人，一生历尽坎坷，饱经沧桑。听母亲说，吴伯小时候，双亲早逝，他一个人摸爬打滚，白手起家。青年的时候，他拜师学医，习得好本领，尤其擅长中医，帮邻里敷草药，从不收费。此后，他开了一间药铺，建造房屋，娶了吴婶。两口子勤俭持家，日子过得安稳而踏实。可惜好景不长，吴婶因病去世，正值中年的吴伯伤心不已，含辛茹苦把三个儿女拉扯长大，拒绝续弦。儿子各自成家立业后，吴伯把手中的生意传给了他们，但儿女们对老父亲却十分冷淡，不闻不问。吴伯靠给别人看病，维持晚年的生活。大家都心疼吴伯，谴责其子女忘恩负义。吴伯依然那么乐观和坚强，总是说：“看开、想开，低头看得破。”这席话让我对他肃然起敬，坦荡如斯，宽厚仁慈，试问有几人做得到？这个从容的老人，对生活始终没有丝毫的怨艾。不管遭遇如何，不管至亲的人如何待见，他心中的那份热爱持久不变。人生，无悔。不负，此生。我们最不该丢失的，是一份坚持，一份果敢，和义无反顾的担当。《倚天屠龙记》中，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冒天下之大不韪，受尽众人非议，与早有婚约的峨眉派弟子纪晓芙结为夫妇，生下一女，取名就叫“杨不悔”。这个世间，最让人动容的，莫过于坚守所爱，无怨无悔。初心终不改。愿你我鲜衣怒马，归来仍是少年。

作者简介：

黄霞:爱生活，爱诗歌，热爱一切细小美好，安静从容的事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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